【案情】
陈某（女）用姿色引诱受害人到其出租房内，用迷药将受害人迷倒后，伙同刘某和徐某将受害人的两颗肾脏取走，受害人被送往医院，靠维生系统生存，并在等待肾脏捐赠无果后死亡。后陈某、刘某和徐某陆续归案。
【分歧】
在本案的审理中,对陈某、刘某、徐某的盗窃肾脏的行为如何定性，存在两个不同观点。第一种观点认为,肾脏不属于盗窃罪的盗窃对象，陈某、刘某、徐某盗窃肾脏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，应按其他罪定性。第二种观点认为，肾脏符合盗窃罪的盗窃对象的特征，属于盗窃罪的盗窃对象，陈某、刘某、徐某盗窃肾脏的行为构成盗窃罪。
【点评】
笔者同意第二种观点，理由如下：本案是否构成盗窃罪，关键在于人身体的器官是否属于盗窃罪的对象。
1、盗窃罪的对象特征
盗窃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，秘密窃取公私财物，数额较大，或者多次盗窃公私财物的行为。盗窃罪是一种财产犯罪，因而在刑法理论上一般把盗窃对象界定为公私财物，这无疑是正确的。因为公私财物是一定的财产所有权的物质载体，盗窃罪正是通过秘密窃取财物而侵犯财产所有权。
在刑法理论上，关于盗窃罪的对象存在以下诸观点：一是有效说，认为只要具有经济价值，具有用途和效能的物品，都是财物，都可以成为盗窃罪的对象；二是有形说，认为刑法上的财物指有具体形状的物体，而煤气、电力等无形物不能成为盗窃罪的对象；三是动产说，认为盗窃罪的对象只限于动产，不动产不能成为盗窃罪的对象；四是持有说，认为只有事实上可以支配、控制的财物才是盗窃罪的对象；五是管理说，认为只有那些具有管理可能的财物，才可成为盗窃罪的对象。这些观点都是从某一方面界定盗窃罪的对象，因而不无偏颇。我们认为，盗窃罪对象的本质特征是体现财产所有权的物质形态。因此，只有从财产所有权这一盗窃罪的客体特征入手，才能科学地揭示盗窃罪对象的性质。人体的器官是不是属于财物？
2、人体的器官是不是属于财物？
财物的“三属性”，是指财物的经济属性、物理属性、法律属性。财物的经济属性，是指财物的经济价值，即财物的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。财物的物理属性，是指财物的物质状态。从财物的三属性来考察盗窃罪的对象，盗窃的对象应当具备三个特征：1、从财物的经济属性来看：盗窃对象必须具有经济价值。没有经济价值之物不能成为盗窃罪的对象。2、从财物的物理属性来看：盗窃对象应当是能被人们通过秘密手段利用支配或转移的财产。不能通过秘密手段利用支配或转移的财产，不能成为盗窃罪的对象。3、从财物的法律属性来看：盗窃对象应当是未被法律除斥的他人财产。这里有两层意思：一是盗窃对象应当是“他人财产”。二是盗窃对象应当是未被法律除斥的他人财产。如果是已被法律排除在盗窃罪之外的财产（如枪支、弹药爆炸物等），也不能成为盗窃罪的对象。
就本案而言，人体的器官具有经济价值，符合盗窃对象的经济属性。随着医学水平和技术的进步，肾脏移植已经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，都具有有用性和稀缺性，脱离活体、尸体的组织和器官十分稀缺，通过人体器官移植和人体组织，使需要移植器官和使用人体组织的病患得到救治。人体器官和人体组织在人类病体的治疗中呈现巨大的价值。而病人所需要的肾脏主要来自于别人的捐赠，使得供求关系明显紧张，使肾脏成为市场上一种稀有的资源，促进了犯罪分子对他人肾脏的非法猎取。人体器官都占有一定的空间，人可以感觉、感知的有形体，都是有体物。具有有形性，能被人们通过秘密手段利用支配或转移，符合盗窃对象的物理属性；人的器官是否满足盗窃对象对财物的法律属性要求，需要对人体器官属于被法律排除的他人财产？
3、人体器官是否属于被法律排除的他人财产？
民法认为，人体具有特殊的属性，是人格的载体，不能将其视为物，它是民法世界中与物相对立的物质形式，是民事主体的物质形式。因而，活体的人体器官在没有与人体发生分离之前，是与人的人格相联系的，是民事主体的物质性人格的构成要素。人体器官一旦脱离了人格的物质载体，那么也就与民事主体的人格脱离了关系，也就不再具有人格的因素了，不再是人格的载体，具有了物的属性。所以，在这个意义上，可以把能够与人体发生分离的器官和组织定位为物。
台湾学者史尚宽认为，活人之身体，不得为法律之物，法律以人为权利主体，若以其构成部分既身体之全部或一部为权利之标的，有反于承认人格之根本观念。人身之一部分，自然地由身体分离之时，其部分已非人身，成为外界之物，当然为法律上之物，而得为权利的标的。然其部分最初所有权，属于分离以前所属之人，可依照权利人的意思进行处分。日本通说认为，与生存中的人身不同，已经分离出来的人身组成部分构成物权法上的“物”，其所有权归属于第一次分离前所属的人，故对该身体部分的让渡以及其他处分是可能的。
由此可知，肾脏属于脱离人体之物，应该属于法律上之物，当然可属于他人之财产，现有的法律没有明确将肾脏排除在盗窃罪之外的财产（如枪支、弹药爆炸物等），法律未禁止就是合法。故肾脏属于未被法律除斥的他人财产，可以成为盗窃罪的对象。本案中陈某、刘某、徐某将肾脏从受害人身上取走之时，肾脏便成为受害人的所有之物。
就本案而言，陈某、刘某、徐某以非法占有他人财物为目的，采用秘密手段窃取他人肾脏的行为符合盗窃罪的构成要件，构成盗窃罪。
作者单位：江西省于都县人民法院